第18章

许子路没想到睁眼之后还能见到艾草，他原以为正常人见到这么疯狂的自己后一定会跑的。虽然他在屋外设置了天罗地网，艾草只要走出这个别墅就会立刻被抓回来。

可是当看见艾草真的乖乖地留在自己身边时，他又觉得有种莫名其妙地高兴。

许子路刚准备问为什么，就看见艾草冲他笑了笑，“早上好。”

他愣住了，这人完全忘掉自己是怎么对他的了吗？为什么还会毫无防备地这么对自己笑呢？

“我做了早饭，起来吃吧，冰箱里食材不多，我随便做了点，将就吃吧。”艾草招呼道。

许子路这才注意到艾草穿着一件叮当猫的围裙，看上去特别可爱。

许子路就这么被迷迷糊糊地牵着坐到桌子前，面前摆着一碗汤圆，雪糯浑圆的团子挤在一个碗里，看上去每一个都很可爱。

“快吃啊，冷了就不好吃了。”艾草就坐在他对面，低头咬了一口，红豆沙的汤圆馅儿流出来。

这一刻，许子路忍不住想，艾草就算在汤圆里下毒了，他也会吃下去吧。

一口咬下去，黑芝麻的馅儿很甜，比他从前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吃。就是有些烫，烫得他眼角溢出了泪花，匆忙低下头，把脸埋进碗里。

吃过饭，艾草就收拾碗筷洗碗，紧接着打扫家里，虽然这间别墅一直有仆人打扫，可艾草总能找到活儿做。

他拿着抹布擦拭着家里的柜子，把窗台上的花草修剪枝丫，一个个的搬出去晒太阳，之后又去洗衣服。

许子路就像一个小尾巴，跟着艾草从厨房到阳台再到浴室，好奇不已。

“你没事干就去把地拖了。”艾草终于忍不住，嫌弃他碍手碍脚，给人找了个活儿。

许子路愣头愣脑地应了一声，站起身却顿住了，回头静静地看着艾草。

【啊啊啊，宿主，你这么使唤小变态，他发火了再把你绑起来怎么办啊！！！】555被盯得发毛。

艾草却丝毫不在意，“愣着干嘛？”

“怎么拖地啊？”许子路没有生气，反倒认真提问，他歪着脑袋思考的样子还挺可爱的。

艾草忍住笑意，站起身，从工具间里找了一把拖把，然后打开水龙头浸湿了，又挤掉多余的水渍，拿到许子路跟前叮嘱道，“只拖瓷砖地，卧室那种木地板不要拖。”

“哦。”许子路果真拎着拖把乖乖走了。

艾草又坐回小板凳上洗衣服，家里有洗衣机，可艾草还是愿意用手洗，这样洗得干净。

洗了两下，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，开了水龙头，水声掩盖下咳了几声，看着浴室瓷砖上醒目的红色血迹，555难过道，【宿主大大，你没事吧？这个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。】

艾草拿着淋浴头把血迹冲干净，表情淡淡，【还剩多久？】

【最多一个月。】555带着哭腔。

【你哭什么，我又不是真的会死，只是这局游戏玩得久了，还真有点舍不得。】艾草叹了口气。

555抽抽搭搭地回答，【因为你会疼啊…】

艾草低头笑了笑，再抬头却看见许子路站在面前。

“你！”孩子整张脸都憋红了，直接冲上前，一把夺过艾草手里的衣服，“不要你洗了，我，我来。”

艾草这才发现手里拿的正是孩子的内裤，他不由得也笑起来。

“好，那我去拖地。”顺着孩子的话，艾草起身去拿拖把，走到客厅才发现，这地越拖越脏了。

许子路感觉又冲过来，“那个，地我等会儿拖。”

“那我…”艾草环顾四周，“我去倒个垃圾。”

许子路撅着嘴，“等我一起！”

他们就像是家人一般，每天一起吃饭，打扫屋子，洗衣服，平淡如水，可这样的日子却是许子路从未有过的。

从前他没干过一件家务事，第一次洗碗，第一次拖地，第一次浇花，甚至是第一次套被套，每一件事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，艾草从不厌烦，总是细致认真地手把手地教他，渐渐地他撤走了周围的保镖，拉着艾草去旁边的海鲜市场买菜，两个人穿着家居服在周围的海滩上散步，捡贝壳。

好几次，许子路都忍不住想问艾草，为什么不说点什么，难道要这么一直过下去吗？可是，他又想，这么一直下去也好，没有人来打扰，艾草会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。

暮色下，夕阳的光辉洒在沙滩上，整片沙滩像是被镀了一层金，非常漂亮，艾草脱了鞋，弯腰在沙滩上捡贝壳，他的手腕脚踝露出来，修长而白皙。

许子路就跟着他旁边，手里捧着玻璃瓶，艾草捡到的贝壳就放在玻璃瓶里，他见艾草玩得起劲，只能用商量的语气，“天快黑了，咱们早点回去好不好？”

“再等一会，我想捡到一百零一个，”艾草低着头继续找。

“为什么非要一百零一个？”

“我听人说，贝壳是海神遗留在人间的宝物，凑够一百零一个的话就可以许愿，明天是你生日啊，我想送你一个生日礼物。”

夕阳下，少年没有回头，他在满地沙砾中寻找贝壳，许子路只觉得自己像是深陷在那些流沙里，被人一点一点拂去身上的灰尘和污秽，紧着如获至宝地捧到手心里，这一幕于是就这么烙印在许子路心上。

晚上，吃了晚饭，艾草就和许子路一起做作业，试卷铺展开，许子路写完一题，就托着脑袋看艾草。

“又做完了？”艾草抬起头，诧异地拿过试卷，一边批试卷，一边笑道，“你这么聪明，我以后可要好好努力了，不然可能没法跟你一起读研了。”

“读研？”许子路愣住了。

“对啊，哪个医学生不得五加三，甚至更多，还是说你有别的喜欢的专业吗？”艾草漫不经心地给许子路构建出一个美好的未来。

“喜欢的专业？”许子路眨了眨眼睛。“什么是喜欢？”

“喜欢就是，想一直做下去的事，做这件事你就不由自主地开心。”艾草批完作业，打了一个大大的勾，写了一个一百分，递给许子路。

“这样啊，那我知道我喜欢什么了。”许子路笑了笑，“有没有一门专业叫艾草啊？”

艾草愣了一下，脸上红了红，硬着头皮往下说，“那你可以学中医啊…”

“我考了一百诶，有没有奖励，小艾哥？”许子路越过宽大的桌子，凑到艾草跟前。

“我，我，晚饭给你加一个鸡蛋？”艾草询问道。

许子路摇了摇头，撒娇道，“不够，”他竖起两根手指，“要两个！”

“好。”艾草抬手，顺势摸了摸许子路的脑袋。

【我的天！许子路居然让你摸他头了！】555吓个半死，他可是记得简介里写得明明白白，许子路最讨厌别人摸他头了。

晚上，艾草等许子路睡熟了，他慢慢地爬起来，就着月光下，把玻璃瓶里的贝壳一颗一颗地数出来。

“九十八，九十九，一百……”贝壳被洗干净，摆放成爱心的样子，只不过最上面还有一个缺口，“还差一个？”

半夜，月光照在海面上像是洒了一层银光，艾草披了一件衣服，风吹起他单薄的衬衫，像一根芦苇般单薄却坚韧，他拿着手电筒沿着沙滩，一点点地弯腰寻找。

许子路半夜醒过来，伸手只摸到了一片冰凉，吓得他赶紧坐起来，摸黑下了床，一脚正踩到什么东西，等开了灯才发现，床边摆着贝壳拼成爱心，正被他一脚踩碎好几个。

他从窗口看过去，正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，虽然看不真切，可他知道那就是艾草，这才放下心来。

突然，他看见远处的车灯，起了疑心，这么晚了不该有车过来才对……

看着车上下来的人，许子路浑身血液凝固了一般，他想立马冲下楼，把艾草抢回来，藏起来，锁起来！

可是他赤着脚冲到楼下的时候，又停住了。

最终，许子路选择失魂落魄地走回家里，他坐在床边，看着被自己踩碎的爱心贝壳，仰面干笑了两声，他还是天真了吗？还是要被抛弃了吗？

周遭又是熟悉的黑暗，许子路抱膝坐在地上，月光如水，洒在他身上，刺骨的寒冷淹没了他。

艾草是知道金裘一和宋清言一直在找自己的，系统算好了，他们应该今天晚上会找到这栋别墅，所以他才选在晚上出来“找贝壳”。

不过，他不是为了逃跑，而是——

“什么，小草，你说什么？你不走！”金裘一傻眼了，他们风餐露宿，找了这么久，终于找到人了，但艾草过得好好的，还不肯跟他们走。

“你之前没受伤吗？”宋清言伸手想去检查艾草身上。

“没有。”艾草赶紧躲闪，“我挺好的，就是小路约我来散散心。”

“学都不上了，来散心？”宋清言一句话戳破艾草的谎言。

“之前不是受了伤嘛，还，还没好。”艾草低着头，攥着找到的贝壳。

“小草，你还好吧？之前的伤还没好吗？”金裘一立马紧张起来，转头冲着宋清言发脾气，“好了，小草伤还没好全乎，你这么逼问他干嘛！再说，受伤还不是因为你！”

宋清言果然不说话了。

金裘一转头又对着艾草嘘寒问暖，“这大晚上的，你在干嘛？需要我帮忙吗？很冷吧，我衣服给你。”

眼瞅着金裘一已经开始脱衣服，艾草连忙摆手，举起自己的战利品贝壳，“我在捡贝壳，已经够了，这就回去了。”

见宋清言还是眼巴巴的看着，艾草只能说，“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回去？放心，小路会欢迎你们的。”

说着，艾草带路走在最前面，宋清言和金裘一并肩，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，金裘一免不得和宋清言小声嘀咕，“喂，怎么回事啊？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？”

“小草没事就好。”宋清言盯着艾草的背影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，可看艾草大大方方地让他们一起去，应该是没什么事才对。

“说是这么说啊，但是你刚刚听见了吗？小草喊许子路那个家伙小路诶，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？”金裘一吃味道。

“我们应该也不熟吧？”宋清言看着自来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金裘一，横了一眼。

金裘一赶紧松开手，顺便还把手在宋清言的衣服上擦了擦。“晦气！”

许子路就坐在房间的地上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，突然，房门打开，一束暖光在头顶而下，笼罩了他，艾草捧着贝壳走进房间，诧异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许子路，“小路，怎么坐在地上啊？”

许子路被仿佛被抽走灵魂的躯体一下子又找回了光亮，他猛地转过头，欣喜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艾草，爬起来，却因为坐得太久，脚麻了，一个踉跄，直接扑进艾草怀里。

等到真切地抱到了人，许子路才真的相信，失而复得的喜悦一下子淹没了他，“真的是你，真的是你！你没走？”

许子路把头埋在艾草的胸口，双手紧紧地勒着艾草的腰，像是要把人勒进自己的身体里，融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
艾草手上抓着贝壳，只能张着手，任由许子路抱着，还扭头冲着跟在后面的两人露出歉意的微笑，他刚准备跟许子路介绍另外两位说了他应该不会欢迎的“不速之客”。

突然愣住了，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片湿润。

许子路……哭了？

“小路，怎么了？”艾草用手臂勉强顺了顺许子路的背，“怎么哭了？”

别说艾草吓到了，跟在后面的金裘一和宋清言也是对视一眼，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。

“没，没什么，就是做了个噩梦。”许子路从艾草怀里抬起头，一下子就看见了金裘一和宋清言，表情立马大变样，“你们在我家干嘛！”

金裘一不屑地吹了吹头发，抱胸不说话，一副耍无赖的样子。

宋清言则笑了笑，“我们也是来这边旅游散心的，正好遇到了，就收留我们一晚吧。”

“不行！”许子路斩钉截铁地拒绝！

艾草则挡在两波人中间，打圆场，“好了，小路，是我请他们来的。我有这个权利吧？”

看着艾草哀求的眼神，许子路不禁联想到在外想要挣面子的老婆，不由得脸红了，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脏话也咽了回去，顺手搂着艾草的胳膊，恨不得整个人粘到艾草身上，颇有些宣誓主权地朝宋清言和金裘一挑了挑下巴。

“好吧，既然小艾哥这么说了，就勉为其难收留你们一晚吧，不过明天早上你们就得走人！”

“嘿，我这暴脾气！”金裘一撸一撸袖子，就要实践理论一下。

倒是宋清言拦下了人，看着艾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，好脾气地接过话，“谢谢了。”

果然，夹在两边左右为难的艾草闻言朝宋清言露出感激的笑容。

这让金裘一很不满，立马也跟着高声回应，“我也答应了！”

“好的，谢谢小一。”艾草被他逗笑了，没有厚此薄彼，也朝他笑了笑。

“那，跟他们说晚安吧，小艾哥，我们去学习！”许子路嘿嘿一笑，搂着艾草，抓着门框，冲宋清言和金裘一得意一笑，把门啪的一下关上了。

“？”金裘一愣住了，扭头问宋清言，“什么意思？他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宋清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实心的桃木门，心里测算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踹开，或者到哪里找把趁手的斧子给这门劈了，心里九曲连环，表面云淡风轻，“没听见吗？人家说学习！”

金裘一还是喋喋不休，“不是！你看到了吗？他们学习关门干嘛！而且在一间房！你懂不懂啊！一间房！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