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

陆宇航睁开眼，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。

他起身坐在床沿，呆坐了一会儿才戴上眼镜，朝卧室外走去。

刚开门，一股肉香飘了进来。

他望向源头，开放式的厨房一眼就看见忙碌的小人儿，一头乌黑微卷的秀发扎在脑后，嫩白的小脸透着隐约的粉。

尤允芝抬眼发现了驻足的陆宇航，露出一个淡然微笑，“醒了？”

陆宇航仍有些愣神，“嗯，你这么早在做什么？”

“上次二姑送了些牛腩，我昨晚拿出来解冻了。”尤允芝一边搅拌一边说道，“咖喱不用调味，烧起来也快，你中午记得带过去噢。”

陆宇航来到厨房台前，看着两个塞满白饭的饭盒，心里倍感温暖，“好的。”可温暖只停留在瞬间，他又开始思考着单位的事情。

“你快去刷牙洗脸，包子也蒸好了。”尤允芝可不希望他就杵在那里干看着。

陆宇航的单位离得比较远，所以他会比尤允芝早走半小时，早上能用的时间有限，在床上多磨蹭了五分钟都可能会晚到。

尤允芝的时间相对空闲，对着镜子画着淡妆，脑子里幻想着陆宇航满足地吃着她做的饭菜。

等她穿戴好准备出门时，原本微笑的脸瞬间僵住。

她准备好的饭盒仍留在餐桌上，原封不动。

她心里一空，没多想地拿起手机打给陆宇航。

嘟声响起后却又有些后悔，他若是在开车，岂不是打扰到他了。

在思考之际，电话接通了。

“喂？什么事？”

“你饭盒怎么没拿？”

“忘了，走得太急了。”

“那怎么办？你回来拿吗？”

“不了，一来一回太麻烦了，今天还要开会，你给你同事吃吧。”

尤允芝刚想开口说自己是在市医院进修，没有关系好的同事。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，觉得说什么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。

陆宇航一直都以工作为重，阻碍他工作的麻烦事他都会避免。

“嗯，好。”尤允芝轻声应道。

尤允芝记得卞老师一直是自己带饭，其他人真不太熟悉，自己做的菜也不是什么珍馐。

这时，脑子里闪过一个人。

她打开微信，给陆之寅发了个消息。

——你中午怎么吃？

发出去没多久，他便回了过来。

——食堂或者外卖。

——我多做了一份饭，给你带过去。

刚发完，尤允芝看了一眼左上角的时间，她已经浪费了十几分钟了。

过了两分钟，陆之寅发来一条消息。

——我来接你，等我。

尤允芝看着简单的几个字，原本焦躁的心瞬间冷静下来。两个玻璃碗的饭盒是有点重，不方便挤公交，她还在思考要不要打车去上班，没想到陆之寅这般有心。

过了五分钟，陆之寅就到了，虽然离得并不远，但只花了五分钟，总有些不可思议。

“你闯红灯了吗？”

“放心吧，我车技可比嫂嫂好多了。”

“……”尤允芝幽怨地瞅他。

“来，饭盒很重吧，我来拎。”陆之寅拎起玄关柜上的饭盒。

两人赶紧上车，尤允芝依旧避嫌一般坐在后排，陆之寅来不及劝她，将饭盒放在了副驾上，摸上去饭还是热乎的，“这是你早上做的吗？”

“嗯，做多了。”尤允芝解释道，“卞老师又是自己带饭。”

听见她着急解释，陆之寅不禁轻笑两声，“那我还真是好运。”

“快走吧，要迟到了。”尤允芝打断他的奉承话。

陆之寅无奈笑笑：“好嘞，走了。”

接近春节，市医院除了急诊和特色类的门诊，仿佛是准备提前过年一般，大部分岗位都轻松了下来，需要尤允芝帮忙的事就更少了。

中午时间一到，尤允芝准时收拾东西去了生殖科。

生殖科里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人，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啜泣声。

尤允芝闻声望向手术区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医生站在一个掩面哭泣的女人面前，他戴着手术帽和口罩，还戴着细边的眼镜。

即使陆之寅第一次在尤允芝面前戴眼镜，她还是认出了他。

尤允芝不动声色地在手术区找了个空位坐下，等着他们结束。

“等下午和杨教授再商量一下，如何改进方案，没有形成可用胚胎的原因很多，卵子和精子的质量都十分关键。”陆之寅颇有耐心地解释道，“下次进周期，让你老公多参与进来。”

“嗯，谢谢陆医生。”病人情绪稍安。

陆之寅又安慰了一句：“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。”

目送走了病人孤零零的背影，陆之寅才看向坐在一旁宛如看戏的尤允芝。

尤允芝仰起头，“精子不好会养不成胚胎吗？”

“并不是，卵子才是最主要的。”陆之寅压低了声音。

“那你为什么还骗她说需要男女一起配合，若是没有实质性帮助，又何必这么说呢？”

“我之前见过一个病人，多年不孕最终做了三次周期，移植两次才怀上，两年之后自然怀了二胎，这样反常的病例还不是个例。”陆之寅走进休息室将热好的饭盒拿了出来，见尤允芝仍在消化方才的话，又笑着解释道，“情绪对女人的影响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很多，这时候作为另一半的男性更应该发挥作用。”

尤允芝听懂了他的意思，却有些悲观，“缺少男性支持的家还有维持的必要吗？”

陆之寅微愣，品出了另一层意思，却也无法评价，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，不论如何每个人都有生育的权利，这是自然赋予的。”陆之寅拎起饭盒袋，“不说这些了，饭我已经热好了。”

尤允芝回过神来，缓缓起身，原本以为他在和病人解释，还没来得及热饭，没想到都办妥了。

“我效率怎么样？”他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。

尤允芝呆望着他拎在手里饭盒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该夸他吗？又觉得他会得寸进尺。

陆之寅又继续说道：“我们去一个好地方吃。”

“啊？”尤允芝跟在他的身后。

两人来到楼顶的空中花园，灰白色的建筑楼顶居然会是如此绿意盎然。这里都是刚种上去的绿植，连草坪都是刚贴上的，还能看得见一个个方块，显而易见这里是刚竣工的。

“趁现在还没人知道。”陆之寅来到花园旁的玻璃门后，这里放着桌子和两个椅子，若是春秋季节说不定会放进花园里。

“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。”尤允芝忍不住感叹市医院真有钱。

陆之寅拿出了饭盒，得意道：“边赏景边吃饭，饭更香。”

尤允芝接过他递来的筷子，点头致谢，“这是临时起意做的，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。”

“我不挑的，剩饭裹咸菜都吃过。”陆之寅夹起牛肉就往嘴里送，笑容满面的看不出任何悲伤。

尤允芝也是吃过泡饭咸菜的人，自然理解他的感受，只是没想到他作为陆家的小儿子居然也会吃这种苦。

“嫂嫂做菜真不赖啊，真希望能一直吃。”

即使知道这只是他闭着眼睛夸而已，但听到赞美，心情还是十分愉悦。

“今年春节哥他答应去看外婆了，嫂嫂你会一起去吗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每年都会去看外婆，那春节就能在外婆家看到嫂嫂了。”

尤允芝含着筷子，望着他出神。

戴上眼镜的他和陆宇航更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