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来不及多想，楚桑落赶回楚家，拿上自己的药箱，以及治疗需要的东西，再赶回女子家，已经日暮西沉。

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，楚桑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，将少女身体反转过来，让她背朝自己；

接着，楚桑落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方形瓷盒，揭开盖子，瓷盒中是雪白的水，水中放着一条深色长布，长布在水中若隐若现，布上隐隐有光泽闪动；

楚桑落将布扯了出来，那闪动的光泽，是一排银针，此刻寒光闪闪，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布上。

尸菌菇是长于棺中的阴邪之物，乃尸毒氤氲而生；

楚桑落以陈年糯米水浸泡的银针刺入女孩周身大穴，克制尸毒，再令其血气逆涌，将其逼出体内！

最后一根银针落下，女孩皮肤肉眼可见地冒出细密的灰色汗珠；

接着，那汗珠的颜色越来越深，汗水也越来越淋漓，原本沉眠的少女，身体动了动，接着似乎被火烧一般，痛苦挣扎。

“按住她！”楚桑落率先扑上去按住女孩一边身体，绿袖见状按住另一边，女子却呆愣在原地，不知所措。

“不想她死的话就赶紧帮忙！”楚桑落怒吼，“现在她体内冰火两重天，是最关键的时刻！”

女子被楚桑落一语惊醒，猛地按住少女的脚。

少女拼命挣扎，三人却如铁钳一般将她紧紧桎梏；

一个时辰后，黑色的汗水变得清澈，少女的挣扎也渐渐弱了下来，最后身体一软，趴在了榻上。

楚桑落松开手，将昏迷的少女翻过身来，少女心口的红点消失了；

接着，楚桑落伸出手，手指在少女脖子上探了探，脉搏跳动的感觉传入指尖，楚桑落长长舒出一口气：“成了。”

其实，救治女孩的过程，楚桑落心里是十分忐忑的。

她虽然知道尸菌菇的事，但却是第一次真正接触；

而且，典籍虽然记载了尸菌菇的习性，但并未记载如何祛除尸菌菇的毒素，救治女孩纯属她凭借以往经验，大胆假设，一意孤行。

尤其是方才看到女孩挣扎的时候，她才突然意识到，自己的行事有多么偏执。

因为拖了太久，尸毒狍子已经浸入四肢百骸，而女孩又年纪太小，她却用那么极端的治疗方法，以五行生克的极端压制，硬生生将尸毒逼出；

她忽略了女孩的身体是否受得了这样剧烈的冲击；

还好，上天是眷顾这个女孩的。

“我妹妹，她没事了吗？”女子不可置信，手指探到少女鼻尖和脉搏，感受到少女均匀的呼吸和有力的脉搏，忍不住痛哭出声，“太好了！太好了！”

“只是逼出了她体内的毒素，但毒素造成的伤害并未消除。”

楚桑落擦了擦额头的汗：“她现在非常虚弱，需要好好休养。”

楚桑落说着，从药箱中拿出纸笔，写写画画，片刻，一张药方便洋洋洒洒成型；

楚桑落将药方交给女子，开口道：“我给她开个滋养的方子，你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，文火熬煮，三碗水熬成一碗即可，一日三次。”

“好的，我记住了。谢谢大夫。”女子擦了擦眼泪，双手接过药方，像是接过什么珍宝。

“对了。”楚桑落说着，又从荷包中拿出几锭银子，递给女子，“这些银子你先拿着，你妹妹修养，环境也不能太差，换个好点的住处吧。”

女子犹豫着，目光在楚桑落和银子间扫过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；

见状，楚桑落笑了笑，拉过女子的手，把银子放到她手中：“你就让我好人做到底吧。”

女子看了看床榻上虚弱的少女，终于点点头，收下了银子。

她确实需要钱，无论是抓药还是照顾妹妹，都需要钱。

“那个，我妹妹，到底是中了什么毒？”女子看向楚桑落，眼中满是疑惑，“你刚才说的尸菌菇，是什么？”

“是这样的……”烛火摇曳，楚桑落耐心解释了关于尸菌菇的事。

“你是说，我妹妹是接触了那个什么尸菌菇，才这样的？”

楚桑落点头：“你想想，你妹妹是不是什么时候接触了棺材中的蘑菇？”

“不可能。”女子摇头，“我每天都和妹妹在一起，我们并没有去过墓地，更没有接触过任何棺材。”

“……”楚桑落沉默。

女子的样子不像是撒谎，自己的判断也没有错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
世间万事，总有无数机缘巧合，或许只是什么偶然吧……

一时想不出答案，楚桑落干脆不想了，她看了看天色，已经夜幕沉沉。

“你好好照顾你妹妹吧，我先走了。”楚桑落起身，“如果中途有什么事，就来楚家医馆找我。我叫楚桑落。”

“好……”女子喃喃。

“走了。”楚桑落爽朗一笑，带着绿袖，朝着楚家的方向走去。

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，一路上灯火明亮，各种小吃摊冒着腾腾香气，楚桑落肚子咕噜响了响，才想起自己和绿袖还没有吃晚饭。

她回头，便看见绿袖如同一只小馋猫一般，盯着路边的美食口水直流。

楚桑落不由笑了，带着绿袖大快朵颐。

斑驳朦胧的光影点亮夏日的夜晚，带着欢声笑语的烟火气氤氲了整条街道，倒映在如镜湖面，也倒映在楚桑落漆黑的瞳仁中；

这一世没有赵家的束缚，楚桑落可以自由行医，可以无拘无束，可以和朋友坐在街边的小摊大快朵颐，可以有一辈子时间去珍惜自己的家人，朋友……

真好……

吃饱喝足，楚桑落和绿袖满意地回到了家中。

院子中草木飘香，萤火虫飞舞；

楚桑落进入自己房间，她放下药箱，刚准备点灯，房中却突然明亮起来；

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？”

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，楚桑落身形一顿，顺着声音回头，只见巨大的落地朱雀鎏金铜灯架前，立着一道挺拔如修竹的身影；

见楚桑落看向自己，他放下拨弄灯芯的铜签，朝着对面的人浅浅笑了笑；

温暖的烛光擦过他的眉，他的眼，擦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，带着温柔浅淡的笑意，映入楚桑落漆黑的瞳仁中，楚桑落眼眸颤了颤，猛地扑到男子怀中，声音沉沉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哭腔：

“大哥……”